滴血白玫瑰
大安区人民检察院 邵淑梅
白色的墙壁,无聊的天花板,对面9层的楼房从一数到九,再从九数到一,眼睛右上方的点滴不快不慢地匀速下降,静双的胃一阵一阵翻腾,全身无力。自从怀宝宝后,静双的妊娠反应特别强大,这已经是第3次住院了,院里的医生都和她熟络了。
这天静双正在病房输液,一个60岁左右的妇人和两个40岁左右的中年妇女陪着一位姑娘走进病房,姑娘看起来很瘦弱,穿一件黑色的羽绒服,羽绒服的帽子盖在头上,遮住了大半张脸,看不清楚姑娘的年龄。这是一件两人间的病房,静双睡在外面一张床位,里面一张床位就是她们的了,她们把床位之间的窗幔拉开将两张床隔断。病房里很安静,从里面传出轻微的哭泣声,伴随着另一个声音:“乖,不哭,坚强一些。以后好了之后,要听你妈妈的话!……”之后是越来越小的交谈声。再过了一会儿,三个人护着姑娘离开病房,走的时候姑娘用手遮住脸向着外面,生怕被人看到了。静双心里隐约觉得这事不寻常,但她天生不喜欢去打探别人私生活,更不喜欢去八卦别人的私生活,于是她嘱托照顾自己的母亲不要去打探刚进来的小姑娘是什么情况,静双的母亲有些愚钝:“为什么不能闲聊?”静双只说:“你不要去过问就好了!”
当天医生来查房,其中一个妇女说:“这孩子还小,请医生一定为她保密……”医生说:“那是肯定,只是胎儿现在太大了,只能引产。姑娘这么小,不知道她能不能承受这疼痛。”静双听到这心里大抵明白是怎么回事了。
第二天,只有一个中年妇女陪着姑娘到医院来,晚上趁着姑娘洗澡的功夫,这妇女竟然叽叽咋咋地和静双聊了起来。她说自己姓王,让静双称呼她王大姐便好。小姑娘叫小柔,今年读高一,15岁,和她儿子家凡从初中就开始谈恋爱。她说自己一直在外打工,每个月定时给家凡寄生活费回来,小柔的父母虽然在身边,但忙于工作没时间照料她。这两个孩子什么时候有了baby大人根本就不知道,直到最近小宝宝有了胎动,两个无助的孩子才感到害怕并告诉了大人。家凡父母的意思是既然怀上了,那就生下来,小柔和家凡不读书了,跟着父母出去打工,反正读书也没什么用,不如早点打工挣钱,孩子生下来以后由家凡的父母带着,但是小柔的父母坚决不同意,说必须要把孩子打掉。正聊得起劲,小柔洗完澡从厕所出来了,王大姐对着静双眨眼睛,示意她不要说什么。王大姐特别溺爱地看着小柔:“来,幺儿,我给你吹头发,别感冒了!你想不想吃什么?我出去给你买!”
这是静双第一次正面看到小柔,这个女孩子整个人骨架都还没有长开,像一朵还未开放便受到虫蚁啃噬的白玫瑰,整张脸黯淡无光,显得特别憔悴。看着这个小姑娘,静双感觉到心被烙得疼、堵得慌,却并不能表达任何关切之情。
第三天静双到医院去的时候只看到王大姐,王大姐说:“你看嘛,她妈喊不准这两个孩子再联系,怎么分得开嘛!我儿子今天刚周末不上课,她就打电话把我儿子叫来了,两个人出去逛街去了。”静双淡淡地笑,不想多说什么。王大姐继续在旁边牢骚:“小柔的妈妈怕丢人,也不来照顾小柔,就把小柔丢给我一个人照顾,这两天累得老子要死,出了事就来找我们,怎么不把自己的女儿教乖一点呢?她女儿长这么矮,要做我儿媳妇我还不愿意呢。”静双胃一阵一阵翻腾,她假装睡着了,不想再听王大姐唠叨。也就在这档口,小柔回来了,说肚子开始痛了。王大姐貌似很着急,一口一个“幺儿”叫着小柔,要她坚持住。床位中间的窗幔拉着,静双看不到小柔的表情,但能听到小柔在床上翻来倒去痛苦地呻吟声。
当晚静双输液完之后就回家了,她不知道那夜小柔是怎么熬过去的,只知道第四天到医院去的时候小柔已经被送到产房去了,小柔的妈妈在病房外守在,王大姐就在病房里接打电话,电话的内容翻来覆去就是小柔怀孕这件事,言谈之中并无半点愧疚之心,也并无半点责怪家凡的意思,静双不知是否是自己的错觉,甚至听出了王大姐言语之中的得意之情。老天保佑,小柔引产手术很成功,她从产房出来之后她母亲就走了,留下王大姐一个人照料小柔。护士交代:“不能吃酒酿,不能吃鸡汤鱼汤之类的东西,不然奶水涨了,乳房会很痛。”静双想着即使这些不能吃,但总也应该吃点营养的东西吧,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,小柔那几天的饭菜竟然能够如此简单,早上一碗在外面早餐店买的牛肉面,中午一份青椒炒肉丝,晚上一份红薯粉。王大姐还很温柔地对着小柔说:“幺儿,多吃点。”
静双看着小柔,满满的心疼无处表达,她不知道小柔以后身体会不会落下什么毛病。听王大姐说,小柔的母亲在学校帮她请假的理由是胃炎,所以只请了一周的假,一周之后就要回学校上课。
静双看着小柔,似乎看到窗外一朵还未开放便被摧残的玫瑰花,惨白的花瓣渗出一滴一滴血渍,路人依旧悠然走过!